又一次,在这繁华尘世已是灯红酒绿,长夜笙歌的时分,我才关上电脑,走出办公室。疲惫的身躯,拖着沉重的灵魂,慢慢地,慢慢地嵌入夜色,终融为一体。
我走过快要打烊的超市,我走过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,我走过还有零稀一两个顾客的小面馆,我虽饥肠辘辘,可浓烈的倦意,如恶霸般,豪不讲道理,重重地挤退了这具躯壳里的所有七情六欲。
我想,回到那个小屋,该又是一夜好眠。
加班于我,是常态,有人曾问过我:“你为什么这么拼?”我记得,就这个问题,我并未给提问的那个人任何答案。她如此问,只因她不懂我,即便我如何回应,解释,她也未必懂,而懂我的人,自是不必问,她定知,连一双安慰的眸光,于我,也会显得累赘多余。
我,命如浮萍,和别人相比,拼不赢爹娘,拼不赢老公,拼不赢聪慧博学,甚至拼不赢最简单的处事之道。我若再不拼这一身力气,那这漫漫岁月,我又该如何渡过此生?又该如何在这诡谲多变的生命里,护我所爱之人,免惊免扰,一世欢喜?
我永远都会记得,妈妈第二次腰椎手术的那个深夜,我远在天边,无法陪伴守护在她身侧,电话里,她还轻松自若,她安慰我说,她一个人,可以。
怎么会“可以”呢?且不说麻醉之后的疼痛,只说寂静雪白病房里的孤寂凄凉,她连想喝一口水,都会变成奢望。妈妈的话语一落,我的眼泪也随即喷涌而出,那一刻,真切地体会到了何为“心如刀绞”。我恨自己的无能,连请个护工的心思都被妈妈疼惜我的情,坚决地回绝。那个深夜,我恸哭至失声,生我养我的母亲,在最需要我的时候,我,却不在场。
她独自一人躺在病床,时至今日,那一幕,我还不敢想,一想起,就锥心刺骨,痛不可抑。若我有一分能力,她何至于孤勇至此……
也还记得,某一年所谓团年饭的“温馨”家宴。那一日,我们一家,早早的就都起了床,收拾的齐齐整整,提着拧着大大小小的礼物,揣着满满心意,欣然奔赴邀约。虽说不是我们做东,可一进门,除了带孩子的我,公婆和我先生都在帮忙张罗,摘菜洗菜,抬桌子搬凳子,不曾停歇。
所有的一切我都觉得还好,直到,另一家客人的来到。临近中午,他们开着宝马,压轴出场,其实我带着孩子,并不曾注意到,一辆名车已驶近院坝,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们,全是因为东家婶婶,一路火花带闪电从我面前,直奔向还未停稳的小车的时候。
婶婶从车窗望向车里,佝偻着腰,笑容满面,那笑,就像秋日里盛开的金黄色菊花,从花蕊直蔓延到每一叶瓣。
看到她的笑,我略微惊讶,早上待我们的态度,让我以为,她是生性冷淡。
后座下来一个娉婷袅娜的美人儿,怀里还抱着有一双圆圆大眼的嫩嫩小人儿,婶婶贴上去,合不拢的嘴里一直蹦着那句话:“哎哟,我的乖乖,来来,奶奶抱……”
她将干枯的双手,伸向娇滴滴的人儿,那神情,更像是在膜拜神灵,祈望得到庇佑,得到恩赐。可扭过头哼哼的宝宝,身子离她远远的,眼见就要哇哇哭起来。至此,婶婶才罢手,尖着嗓子打趣道:“哟,我的乖乖,还认人啊。”
我不由地侧头去看了看在不远处,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得很开心的我的小女,白白嫩嫩,长得也算可爱,怎么在她二奶奶这里,就没有得到刚刚那位宝宝的待遇呢?别说抱了,就连捏捏小手,夸夸长相的官方问候也没有。
然而,当时的我,眼见一切差别对待,却也并不是很往心里去,刚为人媳也才三年多,他们整个大家庭的人,总共见面也不过三五次,连人都认不完,哪里还知道其中的曲折深奥。自以为,因为大家骨子里流淌着的共同血液,也分浓淡,故而有亲有疏,也属实正常,只是事后才得知,若从血脉来讲,那一家拥有宝马座驾的人,比我们和婶婶家更远。
那一年,是我第一次去婶婶家吃团年饭,未曾想过,也是最后一次。婆婆生性自尊要强,她不愿再去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。其实我知道,相比起被婶婶瞧不起的愤懑,在她身体里充斥着更多的的情绪,是难过。
毕竟,她曾拿出一颗真心。
细细算来,婆婆的愤懑不平和难过悲伤,身为子女的我们有很大一部分责任。如果当年我和我先生也有能力开得起宝马,那婆婆在婶婶那里得到的热切关爱肯定会是成倍的增长,也不至于,时至今日,婆婆依旧意难平。
匆匆岁月近三十载,见了人情冷暖,悟了世态炎凉,内涵,深度不足的生命里,却也知世故,识抬举,现在的我,临近中年,肩膀上承载着的除了白发父母的期望,还有天真烂漫的小女的未来,还有,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。
愿,愿我,愿我始终都能人格独立,愿我能拥有足够多的去回报爱的能力,愿我随时都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底气。这些就是之所以努力工作,向上生活的意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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