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却五十多年前的那场灾难,删除停课时的彷徨与辛酸。回忆点和山水亲近的日子吧,装点一下晚年那皱巴巴的苦瓜脸。我有一位从山里走出来的同学,他叫青峰,虽然我们只同桌上了一年的课,却一起在学校里呆了五年。
他虽勤奋好学,刚到校摸底考试时,他的成绩只是中下。可到期末考试的时候,成绩已经追到中上了。然而,刚刚上了一年的课,就停课了。开始我们还满腔热情响应号召,一起去参加游行,参加辩论。后来开始打架了,我们就躲在寝室里看看书,锻炼锻炼身体。77年7月底,学校两派打了一场大仗,似乎生命都受到了威胁。就逃离了学校,和青峰一起,去了他们家避难。
坐了一个通宵运煤的闷罐火车,又坐了一天的汽车,天黑的时候到了一个名为溪口的小镇。第二天早餐,每人吃了两碗面条,买了几个烧饼放在挎包里,给军水壶装满开水,就上路了。
越过一道摇摇晃晃的索桥,顺着一条小溪,在蜿蜿蜒蜒的林间小道上,一路向北。中午爬上了一道上梁,我们在山顶上停了下来,坐在路旁的石头上。先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凉开水,再摸出挎包里的烧饼,吃起了午餐。盛夏的风轻轻吹来,凉爽宜人,舒服极了。几小时赶路的疲累,瞬间被清风赶得无影无踪。山顶上是一片茫茫的灌木丛,间杂着野花、芭茅,远处还能看见点点鲜红的不知名野果。
夕阳慢慢的滑向西方天际,小溪右侧出现了一个十几米的缺口,缺口连着一方池塘,池塘傍边鳞次栉比的出现了一片农舍。有小孩子看见了我们,似乎眼睛发亮,马上跳着欢叫起来:“快看啊!是,青峰哥哥回来了!”
青峰腼腆的向我笑笑,我感到很吃惊,没想到青峰是他们这儿孩子们的偶像。我心中立马就想明白了,能走出深山,到城里读书,肯定是这些孩子们的梦想。
8月初,正是盛夏,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。可在这儿,晚上睡觉还必须盖上棉被。万籁寂静,只能听见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。空气带着湿淋淋的山野清香,只要一闭上眼睛,睡神就会悄然而至。早晨,我和青峰慢悠悠的在池边散步,塘边长着一丛一丛翠绿色的高笋,倒影在碧水中摇摇拽拽。一群鸭子在池中追逐嬉戏,红掌拔作静静的清波。右侧桃树上的桃子白中带红的挂在枝头,桃树下的棋盘花艳艳的开放,粉红色的花瓣上露珠滴滴。
悄无声息的朝阳,低调地照在我们身上,带着淡淡的暖意,冲淡了避难的悲凉与萧索。阳光稀释了晨雾,给桃树、棋盘花、高笋、池塘与山林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辉。农舍后边是漫漫的山坡,坡势较为平缓。坡地里长着绿油油的包谷,包谷胡子已经变黑,临近收获。在向上,坡势越变越陡,长着黑沉沉的松树、柏树、青杠及灌木。有些树甚至长在岩石的缝隙中,悬在山崖上,让人不得从心里赞叹它们顽强的生命力。
小溪上游,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雪山,正是这些雪山融化的雪水,滋润着这里的一切,养活了这里所有生物、植物。雪山上面是蓝天,那种蓝是真正的水蓝,蓝得就像刚从水中捞出的蓝宝石镶就。朵朵白云轻轻飘浮在蓝天上,似雾似烟,似梦似幻。
我在那儿呆了二十多天,那是终身难忘的二十多天。喧嚣的五十多年,转瞬逝去。这段和山水亲近的日子,却成了我终身的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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