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微的雨丝,轻轻地洇湿了青林小路,蔓花施然然地风动着,粉水掐着氲紫的光,似欲翩飞而去。
她穿着一倾玉白和服,踏着褚色木屐慢慢地走过,腰侧的梦铃轻声响起,长长的青丝濡湿了她的衣襟,夜生凉,夜殇凉,何生惘,月光,静静地拉长了她的幽伤……
紫藤,是一种很美的颜色。尤是月色下最甚。
枝缠木,木缠枝,丝叶萦绕飘荡,垂坠于棚蔓之间,束以独藤而下漫开繁花,紫花瓣瓣,层层倏放,晕紫淡渐白,或紫红淡变粉,淡黄渐玉白,好不分明,好不清丽,犹如落入幻梦之中。
立于花下,远远望去,宛似一阙朦胧的诗画,似羽如纱,美似云灯,最是紫的绮梦,玉的洁白,晚风拂却心生动,此情此刻间,飘落了满眼的紫花细雨,闭眸而去,似香不是香,想要再细闻,那迷微的甜度,仿佛就此隐匿而去,消失不见……
“恰那是,醉眼梦花里,卿来寻伊人,伊人独远去,香从何处来”。她低头拾起了一瓣紫粉香片,轻轻含在唇边,凉凉的清甜味儿,软软的,化在了丝软心间。
“总觉得,这里,似曾相识,我依稀在哪里见过,连却相似的景,相似的我,都仿佛曾经来过……”她低眉着笑靥,兀自细语道:“也许是梦里呢,也许此刻,依然梦中”。
(二)
夜色,渐渐地暗了下来,月光流淌着一种极其温柔的颜色,透过花穗叶隙,洒落了点点莹白的流辉,映着紫颜愈发的幽静婉丽,紫花深变似蓝,粉花深似若红,而被月光笼抱住的半边花瓣,仿佛吸进了天地精华,散发着一层浅浅的,朦胧的洁白光晕。
一束一群群,长廊曲深深,乍一看,美极了,幽月美人,这名字,可会比拟出它的芳华,她似舞似飞似吻似语,轻轻地、轻轻的,来到你的身边,飘至你的眼前,如雨如蝶,光影流泻,爱你多情一片,唤伊种情一梦,行一步叫花软,噙一眼迷了神,还教人把阑珊数遍,惆怅绵绵。
行至山溪小畔,月色渐渐地掀开了纱闺,将脚下的青石小路慢慢地透了出来。抬头望,此时正是月中明,念那一分是刚好,偏则浓淡相辉映,夜空下的白月,静静地拉长了心里的芬芳。
“听月,月无声。无声胜似有声,无声又岂非无声,有声怎说有声……”
她轻轻喟叹着,指尖微凉。月色,始终是最温柔的,纵使盈缺,或是满圆,月,始终是美丽的。
比说思念,团圆。
望着月儿的时候,便会忍不住寄情于它,仿佛深深一望,便去了我爱身边,仿佛望着望着,月儿就听见了寄梦人的心声,思罢这儿,便是矜不住地笑意,你说,是月儿在听我,还是,我在听月……
走罢小路尽头,又见一抹水色,蔓影旖旎,萤火帘动,莹莹的月亮落在水面之上,碎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流辉,夜风拂过,微波曳曳水漪涟,飘花水流映月容,好是一方幽静天水地。
她轻轻地转着圈儿,斜倚在水畔石边,望着月明,望着水波,望着花零,仿佛一切的愁忧都卸了下来,连同她的呼吸,甚至她的灵魂都变得一片轻盈洁净,轻轻地,轻轻地,重重的,又重重的,叫人好想睡去。
就让她梦一次也好,梦一梦从前的青山绿水,梦一梦那年的花海,梦一梦阿做的紫藤饼。
(三)
那是一片宛若云海般的紫花,柔柔地在记忆里摇曳着,依的近了,仿佛还能闻到甜香拂过脸庞,丝痒痒地撩动心田,花色是那样的朦胧如许,梦乡里的山烟绿水仿佛含着一层淡淡的云雾,屋瓦清寮,稻穗田谷,鸡鸣狗吠,炊烟人家,她仿佛闻到了阿在灶台上蒸着紫萝糕的味道,待将紫花轻轻择净,调着奶蜜揉进粉面里,还可以添些瓜果仁,抹着香油煎着可好吃了,那种味道,是独属于阿的味道。
小时候,最喜欢坐在石墩前,听着阿说起从前的往事,说着她和阿爷相识的点点滴滴,说起了屋前稻谷黄鸭和山里的红果角鹿,说到了我的阿妈和阿爸还有我,阿的笑容,就像是春日三月里的月亮,散发着静静的、宁和的芬芳,连同着屋色小乡,红门石阶,那一草一木,一窗一石几,都是我爱的模样,都是阿爱我的样子,仿佛记忆里所有的一切,都是那般的,温柔香软,梦一梦,便是迷花了眼。
“你知道,紫藤,的花语是什么吗?”她半倚在石畔边,伸出手轻轻地问着月亮。
“它的花语啊,是为情而生,为爱而亡……”
一点一笔笔,曙红酞青蓝,瓣花淡又深,从始而去终,你看啊,这紫花,是多么的美丽,美丽地,窒息地,让人哀伤又怅惘,拾一瓣,轻轻贴在我心上,拾一瓣,暖暖照在我心房。
我觉得此生,也许我最爱的就是紫藤花了,它就像一个梦,殊异乎于泡影,殊乎于幻景,越发的容易破碎,愈发的想要珍惜,便是越发的害怕,“忘记”。
思到此处,便是忍不住地掩面含泪:“怎么可以,不可以……”
“她怎么可以忘记她爱过的人,怎么可以忘记,如果她忘了,那她就不再是她了,而她,又是谁呢……她将什么都不是。只是,好害怕”。
害怕,有一日,我会把阿忘记,害怕,有一日,所有人都忘了您。害怕时间的流逝,剩下的虚无,她又该去哪里寻找,害怕面对更多地,更多地,更多地悲伤,害怕所有的,美好的,令我痴恋的,你……
雨丝渐渐地深了,夜,静静地隐去了。
她站在夜空之下,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,嫣粉的蝶儿轻轻地飞到了她的眸前,迷碎的紫色微光,模糊了她流泪的容颜,总觉得,我依稀在哪里,梦过这花,总觉得,我曾经来过,也许此刻,依然,在梦里。
“粉墨,谁游园,谁痴恋,人立小亭深院,如疯如魔……谁无缘,谁断肠,都付予断井残垣,听缠绵悱恻……心似缱,梅树边,忽忽伤心自怜,演卿卿我我,花落暮春天,故事短短一折,都是真的……”——霍尊《粉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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